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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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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審判

數只藥爐沸騰, 本就是熱天,即便在廊外熬藥也是件極其消磨人的事兒。

幾名侍從熱得渾身的衣物都被汗濕透了,卻不敢停, 仍然賣力地扇著蒲扇。

右大臣接連病了好多天,藥石難醫,臉色發青口中胡言亂語, 看樣子怕是要不行了。

二王妃蒙娜眼見父親如此難受,更是心痛得不得了, 幾次三番向虎蕭王求救,弄得他不勝其煩。

但礙於右大臣在朝中的地位, 也不可不管,遇事便天南海北地尋了不少藥方給他灌下。

可若不能對癥治病, 再多的藥也不頂事啊。

蒙娜焦急, 這些日子幾乎就住在父親家中親自照料,衣不解帶。

虎蕭王心中不滿, 自從三王妃納琳死後, 王宮中便只剩下兩女供他享樂。

如今又走了一個, 他便愈發憋悶, 整日去街上閑逛,企圖能遇到合眼緣的。

誰曾想最近不走桃花運,就算偶爾帶回來一、兩個, 沒過兩天也覺得索然無趣。

蒙娜豈能不知郎乾的秉性, 平日裏無事也就忍了,如今更是氣到了一處,恨不得提刀在他身上捅出幾個透明窟窿。

父親的病總不見好, 她便拿著虎蕭王給他的藥方四處打探, 想著也許是哪味藥材沒買對。

誰知問了幾個有名的聖醫, 得到的答案竟是藥性相克。

照這個法子吃下去,就算是好人身體也得撐不住。

蒙娜驚了,她想不通虎蕭王為何要害自己的岳丈,卻有不敢聲張,怕有人監視,每日只得照常讓侍從熬藥。

待入夜後,再將所有藥湯偷偷倒掉,換成些滋補的藥丸給父親吃。

可這樣下去,病情仍不見起色。

萬般無奈下,蒙娜只有把全部希望都寄托於神廟中的二位神使,整日跪在廟前祈禱,情願散盡家財,也要救父親一命。

可惜神廟的門始終緊閉著,每每郎乾接到消息,還會派人把她攆走。

瞧著父親日漸消瘦的臉,蒙娜心中的恨意也在逐漸萌生。

什麽見鬼的神使,若連蒼生疾苦都救不得,那整日的跪拜還有何用?

虎蕭王也指望不上,難不成真要眼看著父親撒手人寰……

就在蒙娜萬念俱灰之際,她手下的侍女,忽然從外聽到了則秘聞。

關於神女瑤姬的秘聞。

雖不知傳言是如何來的,可據說凡事服下霞液丹的人,自身的血肉皆可成為治百病的良藥。

蒙娜抱著這僅存的最後一點希望,只身擅闖神廟,跪在瑤姬腳下,祈求對方能割舍些血肉,為她父親治病。

結果可想而已,郎乾勃然大怒,差點拔刀結果了二王妃的性命。

幸好眾臣齊心相勸,這才總算勉強將她的命給保下。

蒙娜回到父親家中,撲倒它前對蒙量哭訴不止。

兩眼發直的蒙量聽罷後,蒼老的手撫在女二的秀發上,嘆出口蒼涼的氣。

“早知如此,我何苦……早知如此……”

蒙娜抓住父親的手,眸光逐漸兇狠。

* * *

右大臣為虎蕭國效力大半輩子,朝中黨羽眾多,可在得知郎乾已厭棄了蒙娜後,卻全都對她避而不見。

四處告求無門,蒙娜終於下定決心,召集家中豢養的二十名死士,趁著夜色的掩蓋侵入神廟中,誓要將神女瑤姬綁走。

誰知待火光亮起,等在那裏的,卻是眾多帶刀侍衛,和眸光陰沈的郎乾。

“瑤姬何在?把她交出來!”

蒙娜早已喪失了理智,她知道面前這個男人已對她無半分情誼。

與其苦苦哀求,還不如放手一搏!

死士將她護在身後,拼死殺出條血路。

在無數橫飛的殘缺肢體中,蒙娜失去了條胳膊,卻仍強忍著劇痛跑回家。

她盡力了,真的盡力了。

既然虎蕭國留不得,那就去逃到別處去,天下之大,定然有人能治好父親的病。

只是蒙娜沒想到,在家中等著她的除了老父外,還有守株待兔的郎元。

半個時辰後,王宮主殿內,蒙氏父女皆被押在地,遭五花綁。

眾朝臣聚集,一起審判這場天怒人怨的罪行。

神女與月巫身披黑袍,站在虎蕭王身側,俯瞰著罪人。

蒙娜環顧四周,舉目皆是往日與父親相識多年的舊友,可關鍵時刻,卻無一人肯站在他們身邊。

沒人敢違背虎蕭王的旨意,更加沒人敢忤逆神使。

她父女二人,已然站在了整個虎蕭國的對立面。

“二弟,你當場將蒙氏父女擊殺即可,何苦又將人帶回來,弄得這麽麻煩?”

郎乾斜坐在王座上,不滿地盯著郎元。

在接到神女瑤姬密告蒙氏有異動後,郎乾本想當即便將人綁來審問。

可神女卻表示做事要將證據,天神也會給罪人悔改的機會。

若蒙娜只是心存惡念,沒真正付之行動的話,也可將其放過。

郎乾思慮再三後,決定遵從神使的意思,所以才上演了這麽一出戲。

為防止罪人逃竄,郎元主動請命去蒙家拿人,多方抓捕這才沒讓他們溜之大吉。

“你們想殺便殺,用不著在這邊惺惺作態!”

經過這些時日,蒙娜早已看清世間冷暖,對王座上的這個男人,更是不再報半點希望。

“呵,你倒是挺硬氣。”

郎乾冷笑不止,目光掃過蒙娜沾染了血汙的俏臉,看向右大臣時,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這老家夥還真能活,喝了那麽長時間的怪藥也不蹬腿。

嘖,著實晦氣。

“二王妃蒙氏女蒙娜,誤信市井謠言,企圖傷毀神女玉體為父治病,實在不赦之罪,理應活剮處死。”

郎乾搞不懂為何還要走這趟沒有必要的流程,在一眾朝臣裝模作樣的哀求中,他又把處死的方式改為了斬首。

聽罷虎蕭王自覺善心的處決,本已病入膏肓的右大臣蒙量,忽然縱聲大笑了起來。

他雙眼如金魚般凸起,布滿了紅血絲,幾乎要從眼眶中瞪出來。

“好、好你個忘恩負義的虎崽子!”

眾臣皆嚇了一跳,這話除了鎮守宗堂的桑羅有膽子酒醉後嚷嚷外,也再沒第二個人敢如此放肆了!

不夠桑羅可是前朝功臣,追隨先王出生入死多年,功勞簿記了一摞又一摞。

無論是威望還是輩分,連郎乾這位虎蕭王都得給三分薄面。

可右大臣又算是什麽東西?

不過是耍耍筆桿子的罷了,在朝內整日拉幫結派,此生做過最露臉的事兒,便是嫁了個女兒進入王族。

虎蕭國向來重武輕文,就算右大臣的名頭再好聽,也遠比不上在戰場立過功績的武將。

如今他與女兒犯下滔天大禍,還敢在殿上口出狂言,豈止不要命,這是連後世的名聲都棄之不顧了啊。

郎乾身體前傾,瞇起眼打量尚存一口氣的右大臣:“來人,割了他的舌頭。”

蒙娜忽然猛烈地掙紮起來,像頭瘋了的野獸似的用頭撞企圖靠近的所有人,將父親牢牢地護在身後。

“誰敢?郎乾!你個卑鄙無恥的禽獸,難不成真忘了自己是怎麽爬上的王座?”

“放肆!來人,將蒙氏父女就地處決,膽敢繼續求情者一律按同罪論處!”

郎乾重重砸著扶手,見那些廢物即便帶著刀仍近不得幾乎癲狂的蒙娜,索性自己拔刀動手。

“哈哈,郎乾,你以為殺了我們便能將秘密永遠埋藏在地下嗎?沒用的,我已將當年的秘密交給死士,待明日天亮你做過的勾當,便會傳遍整個虎蕭國!郎乾,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哈哈哈哈!”

蒙量用仿佛被人撕裂的幹澀喉嚨費力地擠出話來,發出的笑聲聽得人汗毛聳立,頭皮發麻,幾乎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郎乾簡直憤怒到了極點,劈刀便往下砍,只指望一刀將這老頭子的天靈蓋擊碎。

卻不料刀剛落到一半,竟被人橫空攔住了。

擡頭一看,正是不知何時站在右大臣身前的郎元!

“讓開!”郎乾怒不可遏,甚至想將這礙事的弟弟也一同砍翻。

此情景如此眼熟,那日在宮中他遇見郎元追砍月巫時,便是用此招將其攔下。

“大哥何必如此心急,我倒想聽聽右大臣究竟能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來。”

郎元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手中的力氣不讓分毫。

“不過是些消磨人的渾話,臨死前的狂言罷了,你聽它作甚!”

郎乾用盡渾身力氣想把他推開,見硬敵不過甚至變換招式再下殺手。

可不管他如何進攻,郎元都能穩穩地接住他的刀。

只防不攻,無半點僭越殺機,卻逼得他步步敗退。

郎乾察覺到眾臣目光中的驚訝,急忙收了架勢,心中驚魂不定。

那日他的感覺果然沒有錯,郎元的武功的確在他之上。

渾小子竟蟄伏了這麽長時間,安的到底是什麽心!

“二弟,右大臣父女出言侮辱本王,難不成你要偏袒他們?”

虎蕭國向來崇尚武力,堂堂王卻連弟弟都打不退,還有什麽資格服眾!

再對招下去必然更加露怯,郎乾只得咬牙收了刀,做出副不願跟他計較的大度樣。

“右大臣所言似有蹊蹺,反正死罪已定,不妨聽聽他還有何臨終之言?”

郎元靈活地轉動著寬刀,在空中翻了幾個花兒後,指定於蒙量眉間。

“有話便講,放心,只要我在,你的舌頭暫時便能保得住。”

蒙量望著那森然的刀尖,嘴唇不住地顫抖著,雖忍了又忍,卻仍控制不住滾下了幾滴老淚。

“郎元殿下,老臣,對不住你啊……”

遲來的道歉是最無用的,郎元不稀罕,可其他人需要聽。

“那日霞液丹失竊,是、是郎乾指示老臣派人偷的,只為將重罪嫁禍於郎元殿下啊!”

蒙量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這番話說出來的,曾幾何時,他以為這個秘密會永遠被封在肚子裏,直到跟自己進入墳墓。

二王妃蒙娜將頭抵在父親身上,默然垂淚。

原以為蒙家依附郎乾,以後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誰曾想前幾日父親病重,郎乾竟在藥裏下了險惡心思,分明想讓蒙家永遠閉口。

堂堂虎蕭王,連半分情誼都不顧!

“放屁!你這個豬肉不如的老東西,竟敢辱沒本王的名聲!”

郎乾手指捏得咯吱作響,幾乎要將牙根咬碎:“弓箭手準備,即刻射殺妖言惑眾的蒙氏父女,不得有誤!”

潛伏於殿內外的眾兵立刻依命現身,沒想到剛剛才將弓拉滿,卻瞧見站在王座側邊的神女舉起了手。

“不可造次。”

瑤姬的聲音很沈穩,面上無絲毫情緒波動,猶如公正降世的神像:“聽他把話說完。”

“你們都聾了是不是?我讓你們射箭!射箭!”

郎乾自己都沒意識到喊出的聲音中隱約透著的絕望,強烈的不安將他的身體無情席卷。

緊接著,他此生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弓箭手在略微猶豫後,竟當真選擇遵從神女的命令,跪在地上聽候差遣。

郎乾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去,發現不知是神女,連月巫都已擡手制止。

兩位神使同時下令,威望早已蓋過了他這個才繼位不長時間的新王。

這是個愚昧的國度,信奉未知神明的國度。

尤其在王族祖先得到霞液丹此等民間罕見的珍寶後,對神秘力量的崇拜更是深入民心。

郎乾望向那二人的目光由疑惑,逐漸變為徹底的仇恨和憤怒。

這還哪兒是他的國啊。

引狼入室,沒想到他這麽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竟然被兩個柔弱的終日藏在黑袍下的小人所掣肘。

可笑,著實可笑至極!

殿內眾臣早看出事態的發展不對勁兒,彼此間相互交頭接耳,猶如陰影裏竊竊私語的老鼠。

“怎麽回事?郎乾和右大臣……”

“嗐,我早猜出來了,先王原本就更偏愛郎元殿下些,若不是……”

“呵呵,殺來殺去,不還是郎家的人坐天下,和我等又有什麽關系?”

“噓,且瞧著熱鬧。”

蒙量努力撐起身上這把快朽掉的老骨頭,悲憤用最後一口氣將剩餘的話喊出:“郎乾狼子野心,故意在先王的藥中下慢性毒,就是為了在偷走霞液丹後,讓先讓盡快病逝,好傳位於他!郎乾,天有正道,你我二人萬般罪孽皆在此夜算清!郎乾,你不配坐在此座,你不配當王,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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